清流Ｐｌｕｓ，资本是本故事书。大家好，我是在研读造假案例以防被割的清流君。靠着假黄金套来上百亿资金，这家公司一并骗过了包括东莞信托、民生信托、恒丰银行在内的十几家信托公司、保险公司和银行，被称为中国版“惊天魔盗团”。

　　它就是国内黄金首饰制造商、在美纳斯达克上市的金凰珠宝，而它背后的老板贾志宏也是和贾跃亭一样的大人物。当年，为了圆梦Ａ股，贾老板曾拿着几十吨黄金和专业机构的检测报告借了上百亿元，最终钱还不上，债主们才发现黄金竟然“金包铜”。

　　金厂老板变“股神”

　　说起金凰珠宝，它的创始人贾志宏出生于１９６１年，曾先后就职于不同地域军区后勤部、军事研究所等地，２００２年，他收购了隶属央行的湖北制金厂，便有了金凰珠宝公司。２００３年，贾老板又出资近９０００万收购了一家首饰专用设备用作增资。

　　可以说，当时的金凰珠宝只是一个没多规模不大的小厂，而贾老板也并非是一个专业人士，然而没想到却踏上了２０００年这波黄金牛市，公司在２００７年便变更为股份公司，摇身一变成为了家大型黄金首饰制造商，也顺利入选《财富》中国５００强榜。

　　２００９年，金凰珠宝便踏上了上市之旅，但最终由于业绩增长离谱、涉嫌偷税漏税等问题，最终ＩＰＯ还是失利了。在这期间，贾老板又通过一番资本运作让金凰珠宝登陆美股。根据招股书，由于黄金价格上涨带来的利润曾占到公司总利润的１５％，

　　▲金凰珠宝２０１０年在纳斯达克上市，图中为贾志宏

　　作为我国黄金首饰业在美上市第一股，公司上市首日股价便高达８．４美元／股。然而自此之后，金凰珠宝的股价却一路下跌，到２０１５年曾一度低于０．５美元／股。于是，贾老板又打起了Ａ股的主意。

　　那会，就有传闻说，他靠着炒股狂赚十多亿，人称“股神”。２０１６年，他还曾卷入武昌鱼的股权争夺战中。彼时，武昌鱼险些遭到两大股东举牌逼宫，这两家股东存在交叉持股、任职的情况，且其合计持股数直逼武昌鱼的大股东了。

　　好巧不巧的是，这两家股东的幕后老板就是贾老板和金凰珠宝。由于事闹得太大，监管也频频发问。最终，在监管的步步紧追之下，这两家举牌股东武汉富联达、长金投资终于承认两人就是一伙的，且举牌就是为壳而来。

　　收购国企埋祸根

　　尽管如此，贾老板还不死心，最终功夫不负有心，在１８年的一场国企混改中，金凰珠宝的大股东金凰实业击败了知名汽车零部件制造商宁波华翔，以７０亿元现金拿下了家大业大的三环集团及其旗下上市公司襄阳轴承。

　　这笔交易当时亦被称为“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模范。而在收购时的三环集团总资产估值为２１４亿元，这还是在调低了三环集团的投资性房地产估值以及漏掉７块地块计算的基础上。以７０亿元将超２００亿国企收入囊中，也让他有了“胆子大、路子野、黑白通吃”的评价。

　　没想到，这笔收购在名震江湖的同时也埋下祸根。彼时，虽然襄阳轴承发布公告称金凰的７０亿资金均为自有资金、法律允许的自筹资金，但这也不能打消业内质疑。毕竟从数据上看，公司的资产负债率在２０１４年仅为１７％，但到２０１８年已达７６％。

　　据说，当年贾老板为此没少东奔西跑，而离谱的事也时有发生。比如有次，他曾找到一家小贷公司抵押黄金借款，但当小贷老板拿着他的金条去礼佛后，寺庙竟然打电话质问他，怎么能拿铜块欺骗佛祖。这也导致他后来再找当地金融机构借钱时，没有一家银行愿意给。

　　但贾老板并不未因此收手，而是利用一批“假黄金”去做抵押贷款，贷款金额是黄金价值的８０％。为了更好地骗到钱，他还拉来了人保财险增信。当年，人保财险还专门请来第三方机构检测，但还是没识破这个诡计。

　　最终，在金凰珠宝、信托公司、人保三方共十几个人的眼皮子下，这批检测合格的黄金被运送进入银行保险金库，全程录了视频，保险柜密码和钥匙由人保信托共同设定。最终，在这种模式下，贾老板顺利地借了３００亿元。

　　百亿黄金变黄铜

　　本以为计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露了马脚。按照贾老板的计划，收购款都是分期付款，只要按期付款拿到公司控制权，那偿还这些债务就是小意思。但没想到，金凰珠宝在支付了２８亿元后，却没支付后续的４２亿尾款。

　　更倒霉的是，当年收购时压了价，这笔交易又被认为涉嫌导致国有资产流失，连涉事的评估公司也被送入司法。再加上经济下行，三环集团和襄阳轴承的业绩一年不如一年，窟窿也越来越多，借钱的速度更是赶不上到期还钱的速度。

　　自２０１９年起，金凰珠宝便开始还不上钱。首个开箱的便是东莞信托，当时，这家信托随机抽了根１公斤的金条去检查，结果发现这批Ａｕ９９９９黄金只是表面镀金，内部竟是铜合金。５月，民生信托也要求开箱检测，在开箱前还收到了条贾老板的信息，最后写的是“别了”。

　　果不其然，这批黄金也是假的。后来，凡是申请开箱的公司，都得到了这个结果。最终，这笔假黄金案涉及了１１家金融机构，对应抵押黄金达８３吨，其中民生信托、恒丰银行、东莞信托踩雷资金都高达３０亿以上。

　　有人说，作为当年首个踩雷的信托，东莞信托为啥不报警，而答案也在最近揭晓。原来，在２０１６年，金凰珠宝的这种黄金抵押融资便开始爆发，最早始于长安信托，而曾就职该信托的程万里和贾老板早有渊源，后来他来到了东莞信托，这一系列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与此同时，贾老板还有公司的财务总监胡乔及相关工作人员也被公安带走调查。　而当时拍胸脯作保的人保财险却躲过一劫，因为根据合同约定，“假黄金”并不在理赔范围内。最终，金凰珠宝便表示有意从纳斯达克市场自愿退市。

　　后来，法院也相继了查封了金凰珠宝所质押的黄金，２０２０年以来，贾老板持有金凰系股权已被冻结，其持有的金凰珠宝也被执行达几十次，涉及金额达百亿元。如今，法院终于将这起案件定性为刑事案件，始作俑者终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推倒的不止一块多米诺骨牌

　　据报道，国内最大黄金首饰制造商之一的武汉金凰珠宝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凰珠宝），向多家金融机构质押了大量黄金融资，被卷入的机构包括民生信托、东莞信托、安信信托等。然而自去年下半年起，金凰珠宝的多个信托计划出现逾期。

　　２０２０年２月，东莞信托随机抽取了金凰珠宝质押的１根１公斤重的金条去检测。送检结果显示，金条为假黄金。虽然金条表面镀金，但内部成分却是铜合金。此后，另有金融机构向法院提出了黄金开箱检测，没想到，送检的黄金与东莞信托检测的结果一致。

　　由此，一桩惊天“黄金局”大案曝光。

　　事情曝出后，６月２４日，上海黄金交易所发布通知称，决定取消武汉金凰珠宝股份有限公司的会员资格。有业内人士认为，虽然金凰珠宝提供的黄金并未全部检测，但根据此前的结果，剩下的黄金可能都是假黄金。据报道，金凰珠宝目前未到期的融资还有约１６０亿元，对应的黄金８３．０３吨。

　　其实，现在回过头来看，事情一开始就有迹象。金凰珠宝作为上金所会员，完全可以直接把自己的黄金托管，在上金所平台上交易、质押，既保留实物金，又获得融资，没有必要找信托公司，用“实物质押＋保单增信”的手段融资。

　　而且，如今金融机构竞争激烈，但据目前报道来看，本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武汉同城金融机构，似乎没有做这个业务，金凰珠宝找了外地金融机构。外地的金融机构，抢到一个大生意，又怎么没多想一想呢？虽然这么说，是马后炮，但业内的专业人士，的确应该提高警惕，更何况，还有几年前的黄金造假在前。

　　４年前，陕西、河南银监局查获了多名不法人员用纯度不足的非标准黄金做质押物，骗取１９家银行业金融机构１９０亿元贷款的大案子。相对而言，该案件中，黄金造假还算“厚道”，虽然钨的含量占６２％左右，黄金只有约占３８％，但金包钨已经能骗过普通检测仪器，不用打钻和熔炼的检测方法，很难发现。但这一次，金凰珠宝居然是用的“金包铜”这样低劣的手法。

　　信托融资筹集资金的过程中，抵押物是非常重要的，直接关系到信托融资成本的高低，是信托公司、银行考察的重点，但这个抵押物偏偏出了问题。而且，这个抵押物还是黄金。现在要造出像黄金的金属饰品，很容易，但要瞒过检测，技术上是难以实现的。批发黄金会融化，会多点检测，就连一般的黄金店回收金器都能查得出来。这些巨量黄金，并不是一般装饰品黄金，在质押之时，必然会通过专业机构的质验程序，而且为了精确，必然是破坏性的，不可能测不出来。

　　实际上，从报道的情况来看，过程似乎也比较严密。涉及金凰珠宝相关信托成立时，多通过质押实物黄金和保险公司承保方式，设置了“双保险”的风控措施。保险人交付给受益人的标的黄金应经双方认可的具有黄金鉴定资质的第三方检测机构检测合格，如质量和重量不符合保险单约定，即视同发生保险事故，由保险人承担全部赔偿责任。以长安信托的一个计划为例，其风控措施包括黄金质押、保证担保、监控措施（质押物保险）等。其中，质押黄金接收并存放于银行保管箱后，保管箱将封存，长安信托及保险公司分别持有保管箱钥匙及密码；项目存续期间，保管箱不可开封，做到静态质押。

　　现在能够肯定的是，此事恐怕不只涉及一个人。但缺乏细节，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不好定论，比如检测环节肯定有嫌疑，但也可能检测的人只负责对到手的样品检测，那么问题也可能出在抽样的环节，抽样环节可能受蒙蔽。而且这么多家信托公司，难道都是用的一家检测机构？多家检测机构的话，金凰珠宝都能一一搞定？

　　这些疑问，最终只有等待相关部门的调查才能回答了。黄金的检测在技术上很简单，所以相信肯定能调查个水落石出。

　　目前，涉事信托公司还在与保险公司争执，到底该由谁来承担这个损失。如果保险不赔，就只能参与信托的人“倒霉”。信托是属于高收入群体的投资产品，购买信托的门槛高达１００万。

　　这桩黄金大案的影响，还不限于此。前不久，陷入造假丑闻的瑞幸咖啡发布公告称，不再试图推翻纳斯达克对瑞幸的退市决定。６月２９日，瑞幸已经终止其在美股的交易。金凰珠宝也是一家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的公司，此次曝出“假黄金”事件，必然再次冲击在美股市场上的中概股整体形象。

　　被冲击的还有消费者。据媒体此前报道，２００６年，金凰珠宝的黄金首饰销售量位居全国第二位，市场占有率为３．２３％，当时采购商中包括了周大福珠宝金行、谢瑞麟珠宝公司、上海老庙黄金有限公司等知名零售商。一个合理的怀疑是，金凰珠宝生产的黄金饰物品是否有问题？这个疑问也需要质监部门调查一下，让消费者安心。

　　红星新闻特约评论员　刘远举